“……”
早在召唤途中，左道便已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停下吞咽地脉灵气，龙首微抬，看向空中。直到另一头五爪金龙破开云层，以山一般巍峨蜿蜒之姿态降临，他都没有异动，如同一块枯槁的石头般，静止着，唯有赤色丹药练成的双瞳间或一轮，观察其每一个细微动向。
一座山里，连虎都不能相容两头，更何况是龙？对这种领地意识极强的幻想生物来说，压根就没有“和解”这一选项，两头龙相遇，必然有一头要死于厮杀。他们的天性，就容不下另一个与自己同等尊贵的物种存在！
“呵……你又是哪里来的杂碎？居然以人类‘仆从’的身份，自降一等，来到人间吗？”左道将他的脑袋低伏在山头边上，有那么点借玉皇山为掩护的意思，“身而为高等的种族，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你不觉得很羞愧吗？”
“扰我清修，固然可恼。”
盘旋在空中的金色巨龙与他遥相对视，狭长的目中，闪过一丝玩味，“但……你搞错了。真正被唤出的仆从另有其人，却不包括我。我不过是上应天时，感念人间，得此再造之良机。”
“吾乃是【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飞元真君】。”
他忽然换了一副腔调，仿佛是商业中自我介绍那样，很有气势地曝出了自己的名号，“碍于时局乱像突起，横生诸多变数，上苍有感，遣我入凡，任本次【英灵大战】中的【裁决者】。”
……
裁决者？
凛皱了皱眉头，脑子里飞速将所有可能性过了一遍，大为惊骇。
“Ruler？！”
“Ruler吗……”阿尔托莉雅也跟着皱眉头，“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召唤出这种职介的。”
“什么意思？”亚瑟更是文化沙漠，一脸我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疑惑道，“他是卷尺？”
“这里的ruler，指的是‘裁决者’。”阿尔托莉雅仰起头，将视线投向自大漩涡中盘旋而出的金色巨龙，语气有些低沉，“一般来说，仅仅‘了无欲望’的英灵，可以胜任这个职介。他们会在某些特殊的场合降临，用于维护某种秩序不崩塌。”
“但……”
她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怀疑的意思，已经通过眼神表达出来了。
这头龙，可不像是“毫无欲念”的类型！
————
“虽然你倒施逆行，有意破坏了上苍感应，本应罪无可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飞元真君来了个大喘气，有些玩味地盯着盘在山头上的老龙，笑道，“我知你流落此世，双目又被人刺瞎，无法看破恙瘴。之所以吞噬地脉灵气，也是因为流落凡尘多日，凡间食物，于你无有一点用处，不得不掘开山头，从地脉之中汲取灵气。”
“在本尊降临前，你吞噬的那点灵气……应该已经完成一次‘飞渡’了吧。”
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飞元真君的语气却全无疑惑，好像对此已是相当有把握。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放下伱手里的那个少年，就用这点灵气，飞渡回你原来的世界吧。”
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再也！不要回来。这便是我对一个罪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
“轰隆隆————”
黑云压境，雷声渐起。
裹着泥土气味的清新山风吹拂着大地，空气中，魔力的乱流格外明显。即便不是魔术师，也能从两头龙彼此间针锋相对的气场中，判断出大战将至的信息。
同为高傲无比的龙族，除了自己的“心意”之外，是不可能屈从任何人的意志的。
“呵……裁者，可笑至极！”左道嗤笑一声，赤丹化成的双目看向飞元真君，仿佛露出人类一般的不屑神情，“身而为龙，掠夺世上的一切，修成道韵，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说吞噬地脉，就算我将这座山挖空，顺带着将下方那座城市夷为平地，又怎么样呢？所谓强者，就是要随心所欲地贯彻自己的意志，自由自在地活在世上，而不是到处串场，屈尊于当凡人的和事佬。”
夹杂着阵阵尖锐刺耳的啸声，左道扬起头颅，火光从其脖颈处缓缓上升，越发明显。
“无法贯彻自由，反而要受到人类限制的你……根本算不上强者，更算不上一头‘龙’！这样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
“你偷了我的东西。”面对左道嘶吼的质问，飞元真君慢条斯理地抬起前爪，抓了两下顶在脑袋上的博山，“这个够不够？”
“偷……？”左道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难道你想说，储藏于这片大地灵脉中的炁，全都属于你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可以理解为，是我暂时寄存在大地中的东西。哪怕我走了，一百年、一千年……就算从未动用过，那也是属于我的。”飞元真君的嘴巴微微张开，似有湛青色的光芒，在其咽喉处涌动着，“私自盗取我的东西，就算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吼————！！！”
“吼——————————！！！”
同一时间，两头龙张开大口，如同对峙的猛兽一般，发出了震慑人心的咆哮声。两股厚实的声浪撞击在一起，竟然发出了实质化的剧烈冲击，体积稍微小一点的石块，直接被震得粉碎，大树更是拦腰折断。得亏凛的反应足够快，抛出几颗方才搜刮来的磷叶石，再度发动宝石魔术，在众人周围形成一个金鱼缸一般的防护罩。靠着这个如风中残烛般的护盾，总算是勉强熬过了龙啸之间的对撞。
吼声渐熄，天空中的乱云都被生生扯成两半。紧随其后的，便是二者真正的对决。
吐息。
集束化的火焰与闪电，就像是对决的西部牛仔一样，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彼此空中喷出，狠狠对撞在一起。
“轰——————！！！”
赤红与湛青互相冲击，电弧与焰尾同舞，周遭的空气也因此而沸腾，变得模糊不清。一层层爆炸裹着高温飞出，其余波落在山上，将凸出来的部分岩壁齐刷刷斩断。尽管大多数能量都在对撞中彼此抵消，但，哪怕只是泄露出去百分之一，都足以燃起一场大火。
山上的绿化开始燃烧，即便如此，现在也不是派遣消防队的时候。周正义只能庆幸，在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之前，他已经把该疏散的都疏散走了。
两种不同元素的吐息终于熄灭，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次同时发起的进攻。
“咚————！！”
黑金交加，宛若丛林一般的龙角。
白金涂描，仿佛琥珀一般的龙角。
两头龙都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可怕速度，以动物一般，最为原始的战术，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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