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拉公式没有嘴,它似乎想和叶观武解释这其中的门道,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小小的公式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开悟,用小尾巴卷起那个掉在地上的i,干脆那它当笔,画了一个正方形。
“什么意思?”叶观武沉思片刻,还是解不出这个难题。
欧拉公式用i敲了敲这个正方形,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小人,和一个缩小版本的欧拉公式本身。
“这是我们?”叶观武这下多少理解了,“在这个平面上?”
下一瞬,欧拉公式又以这个正方形为“正面”,画出一个六面立方体的透视图。这其中的深意,就让叶观武有些不寒而栗了。
“你是说……我们所处的,只是一个相对较低的维度?”他转向四周,似乎想要辨认出自己所处的环境,但,如果将视野拉得足够高、足够大,方才那记惊天动地的函数炮,也不过是无垠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而已。四周之广大,依旧看不到半点边际。
欧拉公式点点头,抄起i,在叶观武周身画了个标准的圆,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把他包裹进去。
然后,摇身一变,再度展开!
e(π)=∑∞n=0(iπ)^2/n!
这个式子很复杂,也很超纲,超出了叶观武的知识领域。他隐约记得,似乎在大学课本的某一页上见过它,但绝对是那种一万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会去钻研的“提高内容”。
下一瞬间,分母n的阶乘,换成了伽马函数形式,变作一个拓展的表达式。而求和的记号,则是被换成了偶数,分子也变成了π的二分之n,让这个式子彻底超脱了叶观武所能理解的极限。每一项的求和,都是2n维度球体的体积。完成之后,欧拉公式主动跳到等号上,用它的身体疯狂按压等号。每按一次,就相当于把一个2n维度的球体,叠加到了他的身上。
起先,只是一个亮白色圆环。而随着维度堆叠越多,这层环绕着的光环逐渐填满整个圆,将他吞没在其中。隔着一层光幕,看向外界,有一股微妙的失真感,仿佛是在水里观察外面的世界。
终于,当式子的求和项变为正无穷时,这个升维的过程总算走完了。欧拉公式向他挥了挥手,掏出一个i,加在了自己的构成中。
叮————
e(iπ)=-1。
数学公式之美、之严谨,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
……
光芒褪去,周遭的黑暗就像一张被剥去的糖纸,露出了包藏在其中,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的蜜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净到了无杂质的碧空,点缀着丝绸一般的白色流云。这一幕是如此澄澈、如此美好,让叶观武不禁怀疑,方才那漆黑一片的数字世界,究竟是不是南柯一梦?战斗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又或者说,现在这具身体,真的又属于他自己吗?
微风吹起,拂过面庞,带着一种芳草和泥土的清新香味。
气味是有记忆的,而这股味道,唤醒了叶观武记忆中的一个片段:时光追溯到小学,离暑假还有一个礼拜了,无忧无虑的夏天中午。大家都在教室里午睡,那天他先醒了,教室里格外安静。他的座位靠窗,眼光洒在外面的绿茵和芳草上,蒸腾起一股暖融融的泥土气味,混着柔和的夏风,沁入他的心脾中,静谧、慵懒,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
“不,不对……”
叶观武摇了摇头,避免继续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四下打量,发觉自己竟站在一座巨大的白色浮岛上!约莫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还不至于望不到边,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下方的一片大草原,没有任何人造建筑,亦看不见一只动物。只有风吹草动,推起一阵阵翠色的海浪。
踩了踩脚下的白色建筑,它似乎是某种坚固的材料,全然不同。伸手去摸,有着塑料一般顺滑的质感。
明明不同于地面上的土壤,浮岛的边角位置依旧栽种着苍翠欲滴的树木,枝叶茂盛,随风摇摆。大概是在建造的时候,这里的地面就被设计出相应的沟渠,此时此刻,澄澈的水流从沟渠中徐徐淌过,折射着阳光,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白色的地面,翠色的大树,蓝色的天空,色彩鲜明的三层,看上去像一幅华丽至极的油画。
视线再一次放远,叶观武的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方尖碑。
一座巨大的方尖碑,就矗立在自己所在的这座浮岛中央,如同一位尽忠职守的巨人,散发着无言的威慑感。
同样的要素,他在上一个梦境中也看到过,叶观武不觉得这是偶然。正要拔腿走去,听见身后风声微动,赶紧转过头,却看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边,仅十步不到。没有动静,没有脚步,没有任何迹象,就像是经费不足的恐怖片那样——镜头一转,人已经在这儿了,把叶观武吓得够呛。
但是,看清来者的样貌后,他又不禁惊叫出声。
“小烈酒?”他高声呼道,“你是小烈酒吗?!”
“……”梦中看到的那个人,小烈酒,此刻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头顶上的三朵金花,此刻都微微收敛着,变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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