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谷是怎么想的，此时在郭允明充满嫉妒和恨意的鞭打下，那两个原本还想挺过去的宫女一个无力地软倒，已经失去了对痛苦的感知，也渐渐失去生命特征。另一个则在绝望中发出一声尖叫，猛地窜起来，转身扑向正在鞭打她的郭允明，面目狰狞，似乎扑上去用牙在郭允明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但这种反抗注定是徒劳的，宫女窜起来刚转过身，几支明晃晃的枪头就从周围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将她薄薄的纱衣完全浸透了。
李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他仰头看去，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此时竟有一种看到好戏结尾的笑意。
当侍卫将那个可怜的宫女一地血迹地拖出去时，几个大臣的表情都很木然，即便是暗自叹息的李谷，也并不在意那个宫女姓甚名谁，又是谁家的女儿。
“官家。”宰相苏逢吉朝刘承佑拱手行了一礼，他此次来的目的很明确，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所以也就直奔主题地说：“臣请官家起驾回宫，此间战事交由李、郭两位枢密及诸节帅统领。”
苏逢吉一开始是支持皇帝御驾亲征的，他深知那些节度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皇帝年少，根基不牢，节度使们又各怀心思，皇帝御驾亲征不失为一步妙棋。不过仗已经打了这么久，眼看着还要漫长地打下去，皇帝总留在前线也不是个事。毕竟相对于整个帝国来说，这场战争也就是一场局部战争罢了。
刘承佑不悦地道：“不行，奸贼未灭，朕岂可轻易回京？”
其实他早就想回到皇宫里了，毕竟再怎么样的御帐，跟京城里的皇宫都没法比，他也不是什么真正能吃苦的主。他能在军营里呆上这么长的时间，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也就是自己出事的时候话说得太满，什么朕御驾亲征，叛贼必定望风披靡，邺城旦夕可下，什么不斩奸贼绝不回京之类的豪言壮语吧啦吧啦说了一通，中途撤回，他自觉面子上挂不住。
南朝那个年纪比他还小几岁的家伙号称每战必胜，凭什么他就不行？
再说了，也不全是因为面子挂不住，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信不过手下的这些节度使，他这几个方向二十几万大军围着郭威打了几个月，不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果，还让郭威往北占据了一大片地盘，要是他不在这里，仗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呢。
苏逢吉劝说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天下军政事务何其之多，朝中没有陛下，实在是难以运转。”苏逢吉本来是想说陛下不要孩子气，打仗你是不行的，还是让节帅们来打更有效率。
实际上，苏逢吉即使是个文臣，也能清楚地看出，朝廷的大军之所以打不下郭氏反贼盘踞的邺城，并不见得就是郭氏多能打，反倒是身在前线的皇帝时常干涉军令，他自己并不擅长领兵打仗，却又总想抓着军权不放。在这乱世中抓住军权也没错，问题是专业的问题，你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士去解决啊。
两年前杨邠在朝堂上就敢当场训斥皇帝你小孩子家大人讲话不要插嘴，但苏逢吉可不敢这么说话。
以前这么说话的杨邠，全家坟头都长满荒草了。
而上一个指出皇帝领军作战不专业的史彦超，这会坟头上大概也长出草来了。
其实史彦超当时真没有和郭威有什么勾结，反而是郭威几次阵前劝降，都被史彦超几箭射了回去。但是郭允明死抓着史彦超本可以直接一箭射死郭威但每次都抬高了箭头不放，史彦超对这件事也无可辩白，最后也被刘承佑以商议军情为由把他骗到御帐，直接就给剁了。
往好处说，史彦超确实没有投奔郭威，倒也避免了史彦超的龙捷军变成郭威的主力骑兵，但史彦超一死，这支精锐骑兵却也分崩离析，有的被友军吞并，有的临阵脱逃，还有的投了反贼……
有史彦超的例子，诸将也是打不敢全力打，退也不敢擅自退，整个战场打的已经不是纯粹的军事，而是他们在皇帝面前的份量。
如果皇帝不再御驾亲征……
作为枢密使的李谷没有说话，其实打破僵局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皇帝不要干涉前线的军务，就算顷刻间打不下邺城，但至少也可以把它围成一座孤城。接下来只要慢慢消磨，邺城再怎么储备充分，总有粮食耗尽，士气低迷那一天。
但，皇帝要的不是这样长久的战事，他满脑子想的还是速胜。
“李枢密……”苏逢吉感到这次皇帝已经动心了，他需要有人再添一把柴，看到李谷一直沉默不语，心里也很不痛快。敢情都知道问题在哪，可就让老夫一个人去说是吧？
李谷情知自己是躲不过的，便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陛下若不回京主持大局，恐西南有变。”
后汉的西南，那就是后蜀，往东一点，则是南平。
刘承佑有样学样，他也模仿这南唐皇帝李懋，建立了自己的间谍机构，也收到了一些情报。而事实上，后蜀也的确出兵攻打长安，只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又退回去了。
苏逢吉又劝说道：“此外，我朝国库亏空，入不敷出，恐怕还需向南朝借款，但万不能再让他们以丝绸茶叶交付，也唯有陛下才能从南朝皇帝那里拿到真金白银，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西南有变？”刘承佑心动了，而且，这一次的理由足够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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