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可……”
“好了，好了，休要絮叨。你告诉寡人，为何今日想起出宫逛逛？为何不事先禀告寡人？寡人好派人保护你们。”
“父王，”魏圉闷闷不乐，却不敢乱耍性子，紧锁眉头，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今早无忌弟弟央求儿臣带他出宫玩耍，儿臣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于他。当时儿臣没有多想，经父王提点，儿臣才意识到出宫之事非同小可。儿臣请父王原谅儿臣因疼爱弟弟而失了主张，乱了方寸，考虑不周。”
“善！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寡人短短几句话，圉儿即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寡人甚慰！”魏王捋了捋颌下稀稀落落的胡须，对寺人戎喊道：“传寡人口谕，即日起圉太子和无忌公子可随意出入王宫，不得阻拦！”他又转向魏圉，“你和无忌贵为寡人的子嗣，出宫岂可没人护卫？寡人将派得力将士保护你们。”
魏圉没有显得那么开心，他念念不忘惩罚守卫宫门将领的事情。“若父王派人护卫儿臣和无忌弟弟，我们就体会不到游玩的乐趣了。儿臣以为我们可以换上寻常童稚的衣服，如此便没有人识得我们的身份。儿臣亦可趁此体察民情，搞清楚大魏国百姓真实的生活状况和想法，利于父王治理。”
魏遫沉默不语，紧紧注视着儿子的眼中渐渐兴起华光之彩。恍惚间，他在儿子的身上看到一抹朦胧的七彩光辉，似曾相识，却想不起于何时，在何地见过。
“寡人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寡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与人争斗，保护好无忌。”
“谢父王，儿臣记下了。”魏圉躬身行礼，小眼睛中闪着怨毒之色。父王不治你的罪，早晚一天我也会收拾你，哼！“父王，若没有其他事情叮嘱，儿臣告退，带无忌弟弟出宫了。”
“嗯。”魏王点点头，笑容可掬。“去吧，万事小心。”
魏圉再次对魏王行礼，恭谨地后退几步，转身出了朱宫。魏王凝望儿子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扭头看向身后的角落，面色严肃而庄重。
“有劳先生派人保护太子和小公子，寡人不胜感激。”
“大王客气了。吾食大王之禄，理应为大王做事。然囿于规矩，吾不便现于朝堂，不便行军作战，只能做些微小事以报大王之恩。吾即可调配得力之人，暗中跟随太子和小公子，护佑安全。”
“有先生的这番话，寡人就放心了。”魏王顿了一下，继续盯着昏暗的角落。“先生阅人无数，见多识广，认为寡人的太子如何？”
“大王过誉了。圉太子聪慧机敏，能言多变，只是稍显霸道而已。”
魏王的眉毛跳了一下。“霸道”二字让他忆起自己何时见过儿子身上散发出的，似曾相识的朦胧光辉——还是少年的他曾在他的爷爷魏惠王身上见过。寡人的爷爷，魏罃，徐州相王，威震诸侯，何其威风，何其霸道，然……魏遫突然停止回忆。
“先生难道不觉得‘霸道’不正是大魏所缺少的吗？”
空荡荡的朱宫安静下来，仿佛魏王在对着阴暗的虚空自言自语，吐露心迹。沉默持续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魏王才悠悠然开口。
“父王救先生于危难，先生知恩图报，留在大魏，护卫先王和寡人。然先生大才，蛰伏在小小的王宫实在委屈先生了。依寡人愚见，先生当出世，挂大魏相印，整顿军务，助大魏再现文侯、武侯纵横列国的威风。先生定能名传天下，威震诸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颂扬先生之大名。”魏王顿了一下，似乎给看不见的神秘人思考的时间。“先生，意如何”
朱宫内凭空刮起一阵轻风，魏王感到自己听到粗重的喘息声。呼吸声转瞬即逝，他以为听错了，或者产生了错觉。
“吾谢大王美意。吾之才，文不若李悝、魏成子，武不若吴起，焉敢封将拜相？吾感先王和大王之大恩，敢不尽心竭力拱卫王室？请大王宽心，吾生，则魏全。”
魏王的眉头蹙起来，紧接着又舒展开，一阵夸张的爆笑声从他的嘴中迸出来，在森严的朱宫中回荡。
“寡人，哦，不，寡人还要替寡人的儿孙，替大魏的后继王们谢过先生了。”魏王的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讥讽中带着几分拘谨，拘谨中带着几分愤怒。“有劳先生先派人保护圉儿和无忌，寡人求之不得。”
但凡神秘人不是傻子，他应该能听出魏王的不满。他却好像没听明白似的，一声没吭。王宫内又掀起一阵风，魏王皱眉望着风刮向小门，用力咬着下嘴唇，仿佛担心什么不确定的话将从嘴中窜出来似的。
“哼——，简直不知所谓！”魏王确认神秘人已离开丹宫，情不自禁地发起牢骚。“好大的口气，我大魏得祖先荫庇，屹立七国，争霸诸侯，几曾弱于下风？一个平民出身，被扫地出门，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无用之人胆敢口出狂言，说什么护佑大魏周全，真是自不量力！我大魏君明臣贤，兵多将广，若仰仗乡野狂徒，传出去只怕让人笑掉大牙！”
魏王扫一眼案几上的竹简，眼中闪过不耐烦之色。
“来人，陪寡人去子汐夫人处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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