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两用,罗小山难两全。脚板就感到踩着了一块粪坷垃,遽然收步,却还是结结实实地踩碎了粪坷垃。
“咔嚓”一声,很轻微,
但是周小羽即可闻声而起。事实上他感觉到了周遭陡然落下的沉寂,和罗小山他们小题大做的眉来眼去。
沉浸在突发奇想里的人,都是这个吊样。他们无视,那是因为他们无法身在其中,自然无法沉湎忘情!
“毕加索!”周小羽大不咧咧地对着三人就是一笑,见三人皮笑肉不笑的傻不愣登样,周小羽接着说:“我喜欢的一位画家,他有一幅画,你们见过没?”
“…”三人茫然。
周小羽神情亢奋,继续说:“那是一副很著名的画,画得是一块钟表,却不是正常挂在墙上的那种,而是像一块稀软的烙饼搁在桌沿上,感觉要掉下去成一坨泥巴了,将掉未掉之间,毕加索把它画下来了,真是天才!”
周小羽喋喋不休,众人脸色愈发疑云密布,怅然难消。
周小羽后退一步,扬起手,拿指头指着墙角的光影,对三人有点炫耀地继续说道:“你们看,我想,要是毕加索看到了搁在墙角的太阳光,估计他的传世名作就不是那块耷拉在桌沿边上的钟表了,应该是软不塌塌撂在墙角的烙饼了。对,像烙饼一样黄橙橙的,稀软而无力抻展的太阳!……”
说话间,周小羽再次侧面对着三人,低头俯视自己的新大陆,像是一个不懂得兼顾受众感受的半吊子解说员,自顾滔滔不绝,无视三人异样。
看着周小羽兀自唾液横飞地给他们普及毕加索,又神采飞扬地阐述自己的新发现,罗小山的脑袋里乱七八糟,马明光和倪小兰更是忧心忡忡,喟叹不已。
要是刚才挨拳头的是周小羽,这一切迎刃而解,问题是他是挥拳头的呀,怎么像是被打懵逼了,发起癔症来了。
罗小山跃跃欲试,舒展了手掌,兴许是不落忍,更多的是不确定,他转头向马明光求救。
马明光明白罗小山的意思。完全是土办法,听起来不科学,但是说起来似乎蛮有道理,面对突犯癔症的人,一声震耳发聩地怒吼,或者孔武有力的一巴掌,甚至一击不着要害的老拳,兴许能让他出窍的三魂六魄倏然回归。此法证实起来,很多人都会说某年某月某日,谁家谁家的娃犯病,被谁谁一巴掌就扇醒了。
罗小山显然想效仿此法,力挽老三于犯傻途中。
马明光把罗小山急躁的目光,头一转,捎给了倪小兰。
倪小兰瞪一眼马明光,求助的目光原路折回,再原路返回,溜一圈,还是回到罗小山眼眶里。求助无果,罗小山准备孤注一掷。
刚要上前给周小羽一巴掌,周小羽突然面向了他们。
罗小山扬起的手停滞半空,胡乱抓挖了几下,活像本山大叔那样,只能尴尬地落在自己头上,蹂躏了几下灰塌塌的头发,然后回归原位,无力垂落胸前。
马明光张大了嘴巴,倪小兰目瞪口呆。不管是因为罗小山无疾而终的“扇醒”,还是周小羽猛然转头投射过来的戳脸目光,
这二人分明是惊为天人的表情。
周小羽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明显变化,双目炯炯有神,嘴巴口若悬河。
“其实,无论是耷拉在桌边的钟表,还是搁在墙角的太阳,这都是关于时间的一个抽象表现。
比如我们,很多人就把日子过得稀松不紧凑,就像这墙角的太阳,软不邋遢的,提不起来。
哎,这么说,还是有点抽象。总之,生活不能将就,岁月不容蹉跎。
这应该是毕加索要告诉我们的吧,也是我此刻面对了暮日映在墙角的光影,思有心得!”
说完,周小羽抖擞的手骤然停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表情各异的三人,撩一下快要遮住眼帘的头发,欲言又止。
“特么的,这是干啥呀?怎么还是忍不住逼叨的秉性,在这臭气汹天的圈棚里畅想什么毕加索呢?”
唾面自干,周小羽再次看看愣怔三人立,憨憨一笑,自嘲道:
“没办法,读了几年书,没读出个啥名堂,
但凡遇见有意思的场景,就喜欢揣摩的习惯是烙下了!
干活!”
周小羽自顾提锨,也不管三人阴晴不定的表情,就是一铁锹满满当当的粪土嗖的一声落进了车厢。
这个时候,下工的钟声敲响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紧凑而破碎。
队部悬挂的所谓钟,实际上一口破锅,远不如村口那口大钟,其声雄浑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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