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白牧不由得重新考虑怀特的建议。
如果自己相信对方的说辞，风险看来不小，却可能产生长远收益。仰赖他人的营生不值得称道，开辟自己的事业以引导龙岛培植的势力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踌躇片刻，他放慢语速道：“怀特怎么跟你讲的？”
船长说：“怀特只提到，你认识贵金属的人，贷款方便，可能乐于资助有前途的买卖。就这样。”
心想怀特果然老狐狸，对谁说话都语焉不详，白牧又连续追问了航线、装备、人员和往返周期、货物保存等事项。
据船长说由于原料运输有难度，成品后利润率高得离谱。顺风顺水往返需五个月以上，当地种植园不知道情况如何，若加上他那些“合作伙伴”的潜在威胁，下面的旅行肯定轻松不了。
听他快速陈述一遍可能的风险，白牧反而更为意动。
船长看来是个有点责任感的人，就算自己走投无路，也不愿把话说得太满。等情况了解得差不多，白牧才含含糊糊地承诺，投资与否“视贷款情形而定”，他对船长所说的生意“很感兴趣”，只等“三、五天后”，自然会给对方一个“恰当的答复”。
时间接近凌晨，白牧和克拉克先生作别，独自步行返回上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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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时后，天未放亮。
“请把东西抬到货梯上，您请随我来。”
“巴别度商盟”的值班人员全都盯着装在袋子里的东西。血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会反光的大理石地板拖出一条蜿蜒的、血的小径。
两个殓房工人把裹尸布丢进向上的货梯，然后离开商盟的塔楼，只剩下负责验尸的官员跟在引路者背后，消失在楼梯入口处。
很快，血淋淋的东西就出现在高塔主人的面前，
出于礼貌，白牧摇摇头说：“把这些打开有必要吗？不如让他早些安息......”
“哪来的什么‘安息’？”凯恩冷冷地说，“死就是死了，要是没有地狱，这人早就‘安息’了。打开！”
两个商盟的侍从把整张油布拉开呈长方形，其中一位忍不住转过脸去，鲜血似乎全没有凝固，残肢破碎凌乱摆了一地。
刚睡下四个小时就被信差敲醒，天不亮赶来高塔参观尸体，白牧早就十二分不耐烦，此时不却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张斗篷我见过，”他说，“就是昨晚死在石阶上那人的衣物......问题是，怎么还有血水？不早该凝固了吗？”
验尸官在凯恩的注视中垂下目光。“这位大人说得没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尸块似乎......怎么说呢？似乎正在‘融化’。
切口附近的血凝阻塞了血管，稍一挪动，里面那些‘鲜血’就......嗯，就流出来......”越说声音越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番违背常理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我也没见过这种事。”白牧迟疑地点点头，心里却感到阵阵凉意。
他至少曾听说过“古代兵器”的传言——据说是七子留下的诡异器物，能通过快速挥舞释放某种高频振动，可用于切割金属，血肉之躯在它们面前如同沙雕般脆弱。
唯一确定存在的一件，此时应当在拜龙教大祭司拉尼娜手中......越想越心寒，他止不住往四周扫视两眼。
凯恩动动眼皮，屋里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这个人，原本是来传递一封重要的信件，”凯恩冷笑，“从罗恩王都来的信件，出自紫夫人之手......啊，不对，此时应该称呼她为公主了。”
白牧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己只要知道凯恩需要他知道的部分，动脑筋的事应当留给对方。
新国王凯伦和凯恩的争斗跟自己无关，就算刚才这句话是说、商盟已经和大领主达成某种协议，他要做的也只是传话给别人、拿到报酬便已足够。
“我有不少敌人，也有一些‘临时搭档’，懂我意思吗？”
“你的‘搭档’因特定形势临时为你所用，其他时间里一半是敌人，一半是陌生人。”
头一次见到凯恩赞许的神情。“古怪的家伙。你这样的聪明人为什么要逃避兵役呢？在罗恩，作军官比海盗头领更有利，不是吗？”
“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行理所当然之事，只在书本里才是必要的。我只要做好本分，你比我聪明，我无须证明这一点。”
“哈！伶牙俐齿！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话只要原样转达，其他问题不用你动脑。”他来回踱了几步，“其实，对方的回答我已经收到。这人之所以把命丢了，就因为我想看看，密探的余党有多么重视这条情报。看起来，新国王已经着了慌！可悲的老家伙！”
凯恩幸灾乐祸的虚弱笑容让白牧心念微动。也许，只要一剑，就能把眼前这人结果掉？
这种想法与伸张正义无关，只是对彻底蔑视生命之人本能的厌恶；假如他能毫无感觉地大量杀人，他自己的命也就毫无价值。
白牧确信，除去这种人渣不会带来什么内疚感。
凯恩收起戏谑表情，平静地说：“让他们接着来！在这些混蛋干掉小人物的同时，我就要摸到制胜全局的好牌！”
“当然，你总会得偿所愿。”压下微弱杀机，自己对公主学生负有的责任，远比简单的价值取舍更重要。“他们就快付出代价......什么时间造访贵金属的人较为合适呢？”
凯恩毫不迟疑地说：“马上。”
只一句话，白牧就乘着商盟的马车回到繁华市区，然后换乘一般的载客马车，前往“贵金属联盟”的办事处。
等对方得到有关凯恩和四大领主密约的、真伪难辨的情报，很快露出冥思苦想、唉声叹气的表情。
原本还想打听一下贷款事宜，见到这种场面，白牧只好打消念头，拿着佣金返回自己的住所。
天色已大亮，怀特准时出现在小客厅，和艾尔丝汀继续温习古魔法语言课程。
听他们用简短的龙语对话，白牧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艾尔丝汀同时学习两种语言，看上去倒没有吃力的表情，也许是渴望早点掌握更古老而雄厚的力量，她学起来劲头十足，连怀特也对自己临时学生的聪颖天资感到吃惊。
吃完早餐，白牧找个空档把老家伙拽到一边。
“那个倒霉的船长我见过了。”
“哦？这么说，你还真想试试看？我可从没有推荐过这人......”
“行了！我知道风险不小，你也用不着这么快推卸责任。这些都是我的想法即便亏本也跟你无关。我感兴趣的是，他的为人是不是跟表面上一致？你对这人了解多少？”
怀特少有的陷入沉思，良久才用低沉的嗓音说：“泛泛之交。我只认识他的老朋友——‘旅法师’艾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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