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微弱的光线穿透坡上的雾气，在地平线附近闪耀。
城门前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焚烧尸体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灰烟缓缓升腾。
白牧独自一人走在回城的路上，思索着紫夫人让他来此的意图。在歌罗梅对方曾出手相救，可白牧始终认为她并非出于热心肠。
龙崖堡公爵一族的家训是，“要让黄金充斥梦境”，有人说，他们在蹲马桶的时候都在计算着利益的得失，城堡的地下更是埋藏着无数黄金珍宝。
白牧还没天真到仅凭自己的七子教廷地位会让紫夫人舍命相救，到最后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肯定要比这条命多得多。
路过一条巷口时，一个蓬头垢发的男孩忽然堵住了他的去路，将一个小木盒递了过来。
“有人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还说如果你有足够的兴趣，就走到这条小巷的尽头。”
刚说完，男孩不由分说地将木盒强行塞到白牧的怀里，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白牧小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底下还垫有一张象征罗恩王族纹章的标签，正是前段时间王宫失窃的宝物之一。
——老鼠们终于耐不住性子，要出来觅食了吗？
白牧露出浅笑，盖上木盒，从容走进小巷深处。
淡薄雾气弥漫，地面泥泞湿滑，斑驳的墙壁上到处涂抹着下流污秽的图案，其中老鼠的形象异常注目，表明这里属于黑鼠帮的地界。
继续前行，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印入眼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影。
白牧不由戒备起周围，黑鼠帮阴险狡诈，一贯喜欢结伴出行。
“从你和公主一起离开王都时起，我就已经等你很久了，主教大人。”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门听起来十分耳熟，白牧又向前走近几步。
“开个价吧，我只要那堆被盗宝物里的公主预言石。”白牧将那个木盒扔回男人的手中。
男人取出那颗夜明珠，看着表面温润光亮的色泽，冷哼一声，随即用力一握，夜明珠瞬间化为齑粉。
“很遗憾，我并不是为钱而来，亦非黑鼠帮的人，硬要说的话，我和他们仅仅是短暂的盟友关系。”
迎着白牧困惑的目光，男人拉下黑色兜帽，深刻的法令纹纵横交错，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沿着左眼处一直延伸至脖颈。
“是你？”白牧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眼前的男人正是王禁骑士的副队长戴恩，一向是国王忠心不二的御前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维特骑士长还是没有完成国王的心愿，未能将公主与你一起埋葬在龙岛啊，”戴恩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球，叹息道。
“我的事先暂且不论，不过昔日意气风发的高贵骑士，如今也沦为与老鼠们为伍了吗？”白牧冷笑道。
“我的事同样先暂且不论，”戴恩灰白交错的面颊上显露出一丝嘲讽，“七子教廷自恃凌驾于诸王国之上，可是身为教皇继承者的你，对王族的秘密，公主的死，又知晓多少？”
“公主是自杀而亡。”宛若重新拨开刚刚愈合的伤口，白牧轻颤着身体回答。
“没错，至少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戴恩平静地说，“除了你，神父，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公主的个性，那个自尊心极强却又无比傲娇的公主，那个一旦认定属于自己的东西，至死也不会选择松手的公主，会为了区区私奔失败而去选择自杀吗？她必定不遗余力地寻找其它的方法。”
“而你大可有话直说。”白牧抬眼看他，目光愈发冷冽，犹如一把随时要出鞘的利剑，显然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戴恩丝毫不惧，直视着那道目光说：“公主的剑术举世无双，能近她身，并最终将她杀死的人，一定是她无比亲密的人。”
“而圣女伊诺妲黛早就在之前死在了通天塔，所以符合这一条件的人只剩下一个。”
“你在怀疑我？”白牧难以置信地问，王宫的太监疯了，现在就连这个王禁骑士副队长也要疯了吗？
戴恩神情无比笃定，继续说：“七子教廷是致力于消灭死狂病源头的推崇者，甚至不惜以毁掉整个罗恩王族为代价，而你是教廷的影子——鬼王，受到魔女的宠爱，是个连拜龙教愚者都无比忌惮的人。”
“使用重金贿赂国王御前大臣，让他们推荐你担任公主的私人教师，然后借此机会接近公主，获得她的信任，你的真实意图不过是杀死罗恩王族的后继者，这样一来，世上将再无死狂病，以贯彻七子教廷的意志。”
“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那就是国王对其唯一女儿的爱已经超出常理的范畴，为了复活公主，摆脱死狂病的诅咒而传召龙崖堡的公爵，使用禁忌的龙族秘术，现在的灰鳞病不过是其中一个代价。”
戴恩丝毫不给白牧任何喘息的机会，将言之凿凿的推理摆在面前。
“如果我真的是杀死公主的凶手，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了。”很显然这是无稽之谈，白牧荒诞地想，不过他对戴恩所说的后半部分很感兴趣。
“你是说灰鳞病的源头乃是国王暗中施放的龙族秘术？”
听着白牧的话，戴恩点了点头，并掀起黑斗篷，本属于左手臂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陛下根本无法驾驭龙族秘术，而陷入癫狂之中，有好几个兄弟为此尸骨无存，我就幸运多了，只失去了一条手臂，从王宫里逃出来后，黑鼠帮的鼠王接纳了我。”
“看到此时你身边的雾气了吗，那些都是国王构筑秘术外溢出的魔力，普通人一旦吸入过多，便会引发灰鳞病。”
白牧循着雾气流动的方向望去，发现王宫上空堆砌着大量雾团，源源不断地朝四周弥漫，直至笼罩着整个王都，这个时令有雾气产生本就十分怪异，为何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呢？
戴恩露出无比悲伤的笑，旋又将视线重回到白牧的身上，坚定地说：“是不是你杀死公主已经无关紧要，我现在必须要阻止国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为了已经死去的艾尔丝汀公主，将整个罗恩王国葬送掉，协助我做成这件事，否则黑鼠帮的人会毁掉那颗预言石。”
“你要弑君？”白牧一脸惊骇，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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