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原本是赣州府的佃户，现在是亲军协驻九江城的一名普通军士。
他个子很高，却很瘦，明明是有二十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岁一样老气。给地主老爷家当了几年佃户，没有吃饱的时候。
大明还在的时候，原先的地主老爷过年过节,还会赏赐一些食物，起码年节能过的去。清军来了，在赣州几度拉锯，地主老爷换了好几茬，如今的地主老爷，吝啬的很。
但是没有办法，不给地主家扛活,能怎么办呢？家中爹娘,都是这么过来的，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金声桓反了，他们一家逃进了山，好不容易清军走了，回到赣州发现，十室九空，想着能垦个荒地啥的，活命。
谁知道，打赢的清军还不如之前，姚平仲又成了佃户。
直到两个月前，一股叫平南军的明军，打破了赣州，推行新政，均田令。参军可以格外获得一块十亩土地，家里还有安家银子能拿。
姚平仲瞬间就动心了，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报了名，经过整训,被补充进了亲军协。
随后，便是一直行军、一直行军。
从来没有走出过赣州百里之地，这次，姚平仲到了吉安、临江，南昌，最后随军攻下了长江边上的重镇：九江城。
还没等尽情欢呼胜利的喜悦，没几日，长江上便被无数清军水师战舰铺满，大队清军上了岸，朝九江城攻来。
姚平仲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战舰，脸色有些白，机械地跟随什长的指令，在东城墙上奋力厮杀。
清军的箭射的很密，炮也打的很响，平南军亲军炮协虽然超过编制的200门火炮，分散到四门，数量也就少了。
清军驱赶着从四邻八乡抓来的民夫,扛着沙袋填河,稍有不从，就一刀刺死。姚平仲不忍心射杀老表，却也知道，一旦对方上了来，便是你死我活。
跟随什长的指令，抛石机、弓箭、火枪、纷纷砸了出去，护城河边，倒下了一批又一批民夫身影。
直到日渐西垂，清军才鸣金回营。姚平仲猜想着，大概率是民夫不够了。
负责东城墙防卫的，是亲军一协第三标，至于标统，姚平仲只是知道，姓王，叫什么他没记住。
他最熟悉的，是自己的什长王坚，二十二岁，韶州从的军，一双铜铃大眼，颇为威风，整日里领着自己的火枪，寸步不离。
“什长，你说这清军，打得什么主意啊？”
看到王坚走过来，清点伤员，姚平仲顺嘴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王坚骂了一声，“等会儿，刚数好的数目，被你这憨货打断了，1……”
姚平仲摸着脑袋，嘿嘿嘿的笑。
等到王坚数完，报给了队正，这才回到姚平仲身边，大声问道：“大个子，你刚才想问啥？”
“什长，我是想问，清军打得什么主意啊？”
王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笑道：“呦，大个子，看不出来啊，干着小兵的活儿，操着协统的心呢！”
姚平仲憨憨一笑，“问问，问问”
“得嘞，冲你这名字，祖上想必也是读过书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听队正说了一嘴，清军沿江、沿湖，5万余人直扑九江，要围点打援来着。”
姚平仲一听5万余人，心里一哆嗦，光东城的动静，他就感觉有5万人的样子，无边无际：“什长，要是这样，那援军，不就危险了吗？”
王坚伸手一拍姚平仲的脑袋，笑骂道：“大个子，我等守好城池就行，上头让干啥，就敢撒谎。至于援军，有殿下在，殿下无所不能！”
姚平仲想想家里的地，想想参军时安家银子交到爹娘书中的那份欣喜，当即重重点头，“什长，你说的对！有我们在，清军攻不进来！”
“对喽，我们守的越久，清军就会越疲惫，我军胜算就会越大。”
王坚刚说完，直管把总丁毅过来巡视，听见了这话。
“王坚说的不错！清军攻城，无外乎壕沟锁城，炮火轰击，抬云梯上城，只要顶住这三板斧，九江城稳如泰山！”
王坚、姚平仲连连点头，四周的其余将士也喊了一声：“平南军万胜！”
丁毅看到士气可用，再次宣布重磅消息：
“曹统制有令，传令各城，严密防备清军夜袭。另，殿下已下令组建第十镇、第十一镇，军成之日，将亲率6万大军，一举破敌！”
姚平仲听的心情激荡，站起身来，振臂高呼：“平南军万胜！”
“平南军万胜！”
四城应该都接到了消息，欢呼声此起彼伏，甚至传到了清军营地。
多尼正在聚将议事，听到九江城头嘈杂声响起，眉头一皱，随手点了个亲兵出去探听情况。
“大帅，城头明军无故欢呼，像是，援军来了……”
“哦？”
多尼看向安庆水师总兵罗真，罗真却是摇摇头，表示并未发现。
“呵……”
“明日继续抓人，填充护城河，挖掘壕沟壕沟，配合水师，四面锁城。”
“是，大帅！”
“罗真，水师大舰，能否靠近城墙？我看高度相差不多。”
罗真再次请罪：“敌军炮火密集，战舰不好靠近，今日已经沉了三艘，堵塞了部分河道。再想靠近，恐怕会难了！”
“南昌方向呢？”
副都统闰祥出列回话：“南昌方向，贼军未曾出动，对赣江河道、鄱阳湖数个码头，防范甚严，都堆有密集炮台。根据细作回报，南昌、临江、吉安、抚州、饶州都在大肆均田，征兵，说是要新建第十镇、第十一镇，和地方守备军。”
多尼一拍桌子：“难不成你就看着？给你的是一万军队，不是烧火棍！大道进不去，小路也没法子吗？江西这么大，别告诉我，一点法子都没有！”
“我等要的是什么，是趁贼军立足未稳，给予重重一击。饶州府景德镇都有自发的民团，别的府县就没有？我要的是一柄插入江西腹地的刀，不是他妈的盾牌。”
闰祥唯唯诺诺，把多尼给气的，脸色越发深沉。
“李向，你去，替换闰祥，给你5000骑军，无论如何，也要绕到南昌府后方，江西腹地，联合各地细作、民团、忠于大清人士，杀他个天翻地覆！粮草只给你十日，剩余的，你知道怎么做吗？”
满清两广援剿总兵李向满嘴苦涩，这孤军深入，摆明了是想趁着马快，有去无回。要不然训斥了闰祥，怎不继续派闰祥去？
李向无奈，但也不得不出列回应：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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