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弓着身子，在前面战战兢兢的走着，他提着油灯的手不住的哆嗦着，刚才的从容与自信已然消散不见。
作为天牢的牢头，他虽然身份低微，但对于陈之玉进入东都的消息从上峰处早已有所耳闻。
毕竟，自己守卫的天牢中关着陈之玉的一大票师兄弟，上峰自然要提前通知一声。
但诡异的是，陈之玉进东都，上面却没有调遣一兵一马加强镇守。
其含义自然是不言自明，他们要将陈之玉给彻底留在东都。
牢头这般聪慧的人，自然一瞬间就想到了关键之处，当即便是静若寒蝉。
今日一天，牢头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外面有什么动静传来。
因为就算陈之玉伏诛，他的党羽也会将这座天牢视为必争之地，无他，只是因为这里面全部都是书院的官员，全部都是陈之玉的师兄弟。
这也是为什么，牢头在陈之玉来的时候，就果断派人前往前方京兆尹报信。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竟然是陈之玉亲至？
这怎么可能？
作为东都城百姓的一员，知道陈之玉任职京兆尹以及在东峡关所做的事后，牢头不可避免的对陈之玉有好感以及对于玉王爷一代名将英雄落幕的惋惜，但日子毕竟总要过下去，如今的陛下是陈璋，作为小人物他也没有办法将皇帝变为陈之玉，自然也不可能为了陈之玉而将自己的命给搭上。
可现在却是陈之玉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就说明，当今陛下的计划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其实已经很能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了。
牢头当即就把自己上头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不骂不行。
作为名镇天下的玉王爷，陈之玉肯一个人孤身涉险，前来这所天牢，为的就是跟自己的师兄弟们叙叙旧？
狗都不信好吗？
而作为天牢的牢头，不管怎么样，这番挂落是吃定了。
牢头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陈之玉在天牢里要什么给他什么，但一定是要拖住他！
至少要拖到京兆尹来人。
这样，也许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想到这里，牢头的身子情不自禁又低了半分。
“王爷，这天牢阴冷潮湿，小人那有上好的茶水，不如给您沏一杯去去湿气可好？”
牢头满脸含笑的对陈之玉说道。
“不必了，你不必拖延时间，我不会走的，至少在你通知的人来之前。”
陈之玉淡淡的看了牢头一眼。
牢头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觉察的一干二净。
他的汗瞬间濡湿了后背。
“哪能呢？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下绝无二话。
只要您放过小人兄弟的性命，您是大人物，心里装的是整个天下的兴衰，我们这些小人物，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温饱，您千万别跟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
牢头讪笑道。
说完，他朝前看了一眼，满脸惊喜的一拍大腿：“您看，诸位大人就在这里，这不是到了么？”
“唔，那就有劳了。
你不说还好，你说了，孤竟然还真的有些口渴，不如大人去帮孤沏杯茶水可好？”
陈之玉深深的看了牢头一眼。
“您说的哪里话，您的命令，小人自当遵从。”
牢头当即含笑应下。
说完，他就将油灯恭敬地放在地下，然后急匆匆地原路返回，前去为陈之玉沏茶。
陈之玉含笑看着牢头远去，之后他才收回目光，拿起地上的油灯，朝着牢房走去。
“我说，你这字不行啊？当年你是怎么考到书院来的？怎么，祖辈上有余荫？”
还没等陈之玉走到牢房门口，一个虽然中气不足，但仍不失乐观的声音从牢房中传来。
“放屁！老子可是堂堂正正考上来的，老子那是手抖！一天喝一碗清水，吃一个馒头，这都十几天了，老子能不抖吗？不服你来？”
另一个声音大怒，中气十足的骂道。
“我来就我来，你那都是借口，我不也吃的跟你一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好字！”
“哼，到时候写的不好，可别拿没吃饱找借口！”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之声。
若非这是处在阴暗的牢房之中，光是听声音，恐怕还以为是在书院的文会。
声音落下，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换了位置。
陈之玉不由得哑然失笑，这群老顽童，一个个都已经进了大牢了，还非要在书法上争个输赢。
陈之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走到牢房中间的过道上，朗声道：“诸位师兄别来无恙？”
闻言，数十个蓬头垢面的囚犯齐刷刷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朝着陈之玉望去。
拿着碎石块，正在墙上龙飞凤舞写字的一名囚犯，忽然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向陈之玉：“是师弟？你怎么会在这？莫非你也被抓进来了？”
“被抓进来不会一个人站在外面，要我说，一定是师弟攻破了东都，来接咱们回去的。”
另一个坐着的老者掏了掏耳朵说道。
“若是接咱们回去，肯定不只师弟一个人，要我说，师弟应该是偷偷混进来的。”
另一个开口。
陈之玉哭笑不得。
这群老顽童，最擅长的就是卖弄自己的智商。
看到自己来到这里，他们不仅不跟自己打招呼，还七嘴八舌的将自己的情况给扒了个干净。
这让陈之玉颇为无奈。
“诸位师兄见到我，不应该喜出望外的么？”
陈之玉有些哭笑不得。
“有什么好喜出望外的，你赢了正常，你输了大不了我们书院的一群老兄弟给你陪葬。”有人接口道：“说起来，还要感谢陛下，若不是他，我们这些人又岂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话就别说那么多了。”有人打断了这老书生的谈话：“师弟，如果你没有攻破东都，来救我们的话，我们是绝不会跟你走的。
一来，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就在政务和计谋上有点用处，但我们那么多人，是跑不远的。
二来，我等自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读书人。君王将我们下狱，我们虽然自认无罪。但若是我等逃狱，那就相当于原来的无罪也将变为有罪。
此事，非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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