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缺的名额自然轮不到寒门士子,更不可能是寻常庶人。
豪族私藏人口,逐步分刮功勋权贵的相权,极大限制皇权,天子推行儒家察举人才。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已经一统天下的儒生帮着天子骂街。
有钱有势的豪族哪容的下这帮穷酸书生骂人,表示骂不过就加入。
两汉时期,纸张尚未普及,竹简价格昂贵,有钱的豪族天然便有优势,逐渐完成了知识的武装。
不管是篡汉的王莽还是光武皇帝,便都是豪族出生。
而光武皇帝能平定乱世,不仅是会丢大魔法,还是因为得到了一众豪族的支持。
刘秀是个厚道人,登上九五宝座之后并未学高祖皇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反而给这帮打天下的兄弟,以及天使投资人们极好的待遇。
豪族至此尾大不掉,伴随整个东汉。
因为当年深厚的革命友谊,豪族皇族一家亲,皇族掌控三公九卿任命,豪族治理地方州郡。
经过儒家圣人数代洗涤的豪族,开始不再竭泽而渔,改成薅羊毛。
不仅我要薅羊毛,子辈孙辈世世代代都要继续薅羊毛。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豪族逐渐蜕变为士族,甚至还掌控了话语权。
当年数次党锢之祸,根源也就在宦官同士族之间的矛盾。
士族要的是世世代代薅羊毛,还不能把羊弄死,而宦官无后,爆敛横夺,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随着十常侍被黑,宦官退出了大时代的舞台,以此可见士族底蕴深厚。
“千金易得,地主难斗……”
站在异界来客视角,重新回想一遍士族发展脉络,荀潇深知士族底蕴深厚,决定暂且以理服人。
逼太紧,谁都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各大士族内部各有争斗,但在面临阶级利益时,总是会选择一致对外,说到底还是士族自己人。
如果荀潇这次做的过分,压力会很大。
“你们先驻扎在外,典韦跟我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五百精兵驻扎在一里之外,这是荀潇的诚意,遇到问题也足够反应。
三人策马缓缓骑行,到钟府大门还没来得及令人通报,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迎在门口。蓄着短须,一身儒衫。
“县君大驾光临,钟家诚惶诚恐,县君哪里用的上亲自来访,只要命人只会一声,钟家便会赶往许县,决不可耽搁。”
中年男子是钟家如今顶梁一辈,也是钟繇的胞弟,此刻毕恭毕敬,态度倒是不错。
方才家丁见到有小股部队于城外驻足,立即便禀报了进去,待知道是荀潇来访,他便立即迎接了出来,神情热烈。
荀潇好荀潇却知道,钟家老一辈还有人在世,钟家此举看似热情,却也留有分寸,不卑不亢。
“来的匆忙,就备了一点薄礼。”
荀潇指了指两大箱子的帛布,典韦两手一伸,两只大箱子仿佛棉絮一般被提起,连搬运工都省了,门口一众家丁都是吓了一跳。
当真怪力也!
“县君快请!”
钟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心里有些滴冷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而荀潇在颍川士族间的名声并不好,就连荀家都奈何不了他,钟家又如何能。
乐善好施和仁义无双之名,那是对游侠和百姓而言,颍川士族并不在意。
......
“借粮?”
“如今世道艰难,作年又收成不好,此前各路诸侯起义兵共讨国贼已经上交了一份,实在无能为力。”
穿过层层大院,入了厅堂,钟家极尽礼遇,极为热情。给足了荀家人面子,也给足了荀潇的面子。然而在听到荀彧开口提出借粮之后,态度立马变了。
“颍川各家本就同气连枝,若是荀家有难,钟家自当义不容辞......”
言外之意,便是荀家是如何想法。
而且其中不无探究之意,荀家颍川士族魁首,两位又是荀家年轻一辈翘楚,怎么跑钟家借粮来了。
“荀家自不用担心。”
荀潇也不知荀彧哪里来的自信,只是见他说了一句之后没有继续的打算,便接过了话头。
“董卓祸乱朝纲想必你也知道,许县如今收留了二十万难民,不只是荀家的事,我希望各家都能出一份力。”
“看来传言非虚,县君不负仁义之名!”
钟演脸色敬佩,郑重行一礼道。
他这话倒不似假,钟家养了不少家丁,他自然清楚养活二十万人是何等的艰难。
“只是战乱无期,联军义士不知何时能击退董贼,若是粮草不继,我钟家世受皇恩,不能上阵杀敌,总该要尽一份力。”
话锋一转,还是不行。
此时消息传播并不快,董卓那一把大火在坊间还有不少人质疑,而酸枣联军,袁绍拉着天天筵席,四散之时也不会像结盟时浩浩荡荡,寻常人不知也是正常。
钟家没有直接参与联军。
“董卓挟天子迁都长安,暂时不会出关。”
荀潇道。
“联军已经解散。”
荀彧补充了一句:“不然徐县君为何会在此。”
“退了?散了?”
钟演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不会就我不知道吧?
刚才还说要报皇恩,如今联军解散,最直接的报答不就是出粮草救雒阳百姓吗?
“我......我问问。”
这是决定不了的事,便找了个借口,转身去了内房。
半晌之后,在钟演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儒,眼神略显抑郁,气色倒还好。
这便是钟演和钟繇的父亲钟迪,当年任颍川郡主簿,后来受到党锢之禁的影响,便一直闲赋在家,打理家族事宜。
想必这副郁结的模样也跟当年之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知县君来访,是老朽失礼了。”
老叟拉着荀潇寒暄许久,自然免不得提起两句乐善好施美名,不过是士人相交常用的客套话。
真正从钟演口中得知董卓已退,联军各自散去的消息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光亮,紧忙又郑重行礼。
闲赋在家多年,还是忘不了大汉,这帮老臣倒一个个还算忠心。
荀潇循迹说明了来意,并表示钟家不是唯一一个,颍川各家一个也少不了,至于是否亲自拜访,则是两说。
只是谈起借粮,态度便又开始模糊起来。
忠君为国,是士家宏愿,特别是顶级家族之外的士族,然而家族利益终究是第一位。
像荀彧这样的人,并不多。
“我知道了,荀潇来日再访。”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荀潇和荀彧二人眼神迅速交流,决定徐徐图之。
荀彧准备去陈家再看看。
荀潇准备叫典韦将那五百精兵叫来。
刚准备出门,便有人匆匆闯入内厅,迅疾从怀里掏出一块帛布。
“元常来信?”
钟演脸色有异色。
按照荀潇的说法,董卓应当逃去了长安,钟繇怕是也到了长安,写书信又是为何。
待钟迪展开看过,顿时大惊。
“荀县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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